川观新闻记者 尹梦奇
“800元买的床垫，扔掉花了500元！”近期，一则吐槽家具“扔比买更难”的新闻，引发热议。
其中，床垫、沙发、衣柜等废旧家具属于“大件垃圾”，它们不像塑料瓶，到处都有垃圾桶可以扔，而是被要求“投放在指定的收集场所”。为了给沉重的旧家具“找到家”，请“外援”帮忙代扔成为不少人的选择。
矛盾也因此产生。消费者吐槽“代扔费太贵了”，经营代扔业务的回收商则表示“价格低了，又做不下来”。
大家常说，旧家具并非垃圾，而是放错地方的资源。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闲置的再生资源，怎么就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回收的废旧家具。受访者供图
两难的困局：家具回收的成本较高，但经济价值较低
最近，成都市民韩女士就遇到了一件烦心事。在将自家房子委托给整租公司后，她被告知需要处理掉家中几乎全新的家具。让韩女士没想到的是，“整租公司提出可以帮忙处理，但我不仅收不回一分钱，还需要倒贴给他们2000多元。”无奈之下，韩女士最终只能将这套当初花费5万多元购置的家具，以5300元的价格挂上了二手交易平台。
不仅韩女士有这样的困扰。“倒贴钱也没有人愿意上门来收”“花出去的代扔费都可以重新买一个全新的床垫了”……记者注意到，已有不少网友分享了自己在处理废旧家具时的糟心经历。
不少人提出疑惑：为什么同样都是废品，废旧电子产品、报废机动车等不仅回收方便，还能实现变现获利，但废旧家具却是“倒贴钱也没人愿意收”？
工人正在拆分回收的废旧家具。受访者供图
实际上，这与废旧家具的特殊性有关。不少废旧家具属于大件垃圾，在物流运输环节，“大”直接与“贵”画上等号。所以相较于其他生活垃圾，沙发等废旧家具的运输成本也更高。
体积大、整体性强的废旧家具，通常也需要拆分后再进行处理。但是，目前大多数废旧家具的分拣拆解依然需要依赖人工操作，并不像其他废品能够通过机械化的手段完成。于是，人工成本也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还有就是场地。“废旧家具等大件垃圾在回收后的暂存与拆解，都需要占用宽敞的场地。”成都市再生资源行业协会秘书长谢香兰提到，以成都为例，城市周边的场地成本都比较高，这也加重了企业的运营成本。
“与此同时，废旧家具的材料以木头、化纤纺织物、填充物等为主，相较于电子产品、机动车中的稀贵金属，这些材料回收利用的经济价值比较低。”谢香兰说。
回收利用的成本居高不下，从中能获得的收益却不尽如人意——本大利微，废旧家具回收面临着两难的困局。
将废旧家具拆分后得到可再利用的材料。受访者供图
某位从业10多年的回收商向记者透露，以代扔一张废旧床垫为例，物流成本差不多要80元，人工成本则至少需要50元。“这还没有考虑其他成本支出。所以如果对方愿意接受的代扔费太低了的话，其中根本没有什么利润可言，我宁愿不接这个单。”
谢香兰表示，废旧家具回收企业化运转的难度较大，所以目前回收商大多数仍是以个体经营者为主。
难以实现企业化运转，也导致了另一个尴尬的局面。贵州省锐意生态文明建设研究院垃圾分类委员会主任兰亚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城市大件垃圾“大多游离于废品回收体系之外”。
可能的解法：打通完整链条，从“代扔”转变为再利用
破解“扔大件难”，各地正在尝试增设大件垃圾投放点。实行集中投放与回收，有助于降低企业的物流成本。在此基础上，多地也尝试推出“大件生活垃圾集中免费清运”服务。
其中，记者注意到，“天府市民云”平台上线“大件垃圾回收”服务后曾表示：“将大件垃圾放置于投放点，清理公司会定期免费收运”。不过8月22日，记者在成都市锦江区走访“天府市民云”平台中提供的多个大件垃圾投放点时，却被物业管理人员告知：“需要先交费，才能投放。”
当记者质疑为何不能提供“免费收运”服务时，其中一个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解释道：“清运费实际上是代收给清运公司的。如果没有清运费，他们也不愿意专门来跑一趟。而且物业费里不包含大件废旧物品清理费，我们也没有办法处理。”最终，该名物业管理人员建议：“你还不如自己联系一家回收公司上门。”
锦江区某大件垃圾投放点。尹梦奇 摄
处理废旧家具，目前很大程度上仍然依赖于有偿的上门搬运服务，其间产生的费用则普遍遵循“谁产生谁付费”原则。
“采用这一原则主要是因为，当前回收方式所产生的经济收益较低，若不向居民收取适当费用，难以覆盖运营成本。”有业内人士进一步指出，目前部分回收商在将废旧家具粉碎处理后，将其作为燃料送至垃圾焚烧发电厂，或是直接填埋。“这种做法实际是将废旧家具视为‘垃圾’而非再生资源，未能充分挖掘其潜在的经济价值。”
将废旧家具拆分后得到可再利用的材料。受访者供图
如何破局？多位企业受访者提到，有效控制物流成本、提升再生资源利用率，或许是突破口。
对此，四川森锐航物流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深有体会。“目前我们的家具回收业务实现了盈利。”该公司总经理尚勇军解释道，由于公司还长期从事家具的仓储、配送、安装业务，所以能在“送新”的同时“取旧”，节约了人力和物流成本。同时，回收的家具经拆分后，海绵运送到再生资源市场、木材运送到木材加工厂，再生资源利用率可达80%以上。
尚勇军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以一张旧床垫为例，公司会收取80元代扔费，拆分所得的材料在再生资源市场可售得约20元。两者相加后，扣除50元的人力和物流成本，且在不考虑仓储等其他成本的情况下，每张床垫能有50元利润。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通过再利用赚取了一定收益，并依托‘送新取旧’模式有效控制了人力和物流成本的基础上。”他也坦言，若不具备这些条件，想要实现盈利，依旧很难。
废旧家具的再利用虽然很难，但依然值得去做。其背后的关键在于：打通一条回收、处理、再利用的完整链条，并结合企业自身的优势，将服务模式从单纯的“代扔”转向资源化再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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